五分钟不到的时候,罗秀娥和牛二端出佐粥的两碟小菜,一碟加了辣椒和蒜用猪油炒熟的酸菜,还有一碟酸萝卜。没有上桌就已经能闻到,两碟腌菜的酸香扑鼻。
“铁蛋,春花,来吃饭了。”
罗秀娥坐在桌边,用身上的衣服,擦干了手里的水迹。牛春花放下碗筷,就眼巴巴地看着,就等母亲宣布可以动筷的消息。
一张四方桌,牛二与罗秀娥相邻而座,牛二旁边的是牛春花,牛春花和罗秀娥间的空座位,留给袁志权。
袁志权肚子里的馋虫勾得狂咽口水,可在饭菜全部上桌之后,他好像没有想象中那样饿了。
“铁蛋,快来!”
再三确认了没有其他菜肴,袁志权在罗秀娥的催促下,在桌前坐下。
一眼扫过去,菜色一目了然,一锅加了野菜的红薯糊糊,两小碟腌菜。与袁志权在现实世界的用餐规格比,穷酸到了至点。
鼻子闻到了的腌菜酸香不能称假,袁志权却放心不下这两碟腌菜。
这些菜放在坛子里泡那么久,拿出来已经臭了,竟然还拿出来吃。这群贱民不怕把自己吃死?还有那锅里煮的番薯,全部化成了泥,他们家的厨师,敢端出这锅东西,他一定当场把这锅粥扣在他的头上。
袁志权富贵人家出身锦衣玉食,对桌上的食物,感到新奇又怀疑。
身体的进食欲望,与他的意志在做斗争。
牛春花拿碗舀锅里的红薯粥。
“我帮你们盛粥。”
第一碗粥放在牛二桌前。
“春花真懂事。”
第二碗粥放在罗秀娥桌前。
“好春花,娘自己来。”
这一回牛春花盛的粥有些满,罗秀娥担心烫着女儿,在碗送回来之前接住。
接下来,牛春花吸取了经验,又盛了一碗粥出来,送到袁志权桌前。
袁志权丝毫不觉得违和,他在现实世界的家,还有专门的佣人盛饭夹菜,全程可以不用自己动手。
袁志权拿了碗筷,没有跟牛春花道谢,牛二提醒他:“铁蛋,还不跟妹妹说谢谢?”
牛二的声音,牵动了袁志权身上的伤,他不敢违背牛二,只能违心地小声说了句谢谢。
牛春花听见袁志权说谢谢,没有在意他嗓音的大小,笑得露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。
牛二没有再刁难袁志权,拿起筷子夹了酸菜,扔到碗里,就着热气呼哧吃哧地吃粥,一口下去了海碗的三分之一。罗秀娥女人家稍注意吃相,但也端起了碗小声地扒。罗春花端不起桌上的碗,埋头吹凉了表面的红薯粥,就着咸菜埋头吃得不亦乐乎。
牛二家用的还是蜡烛和油灯,村子里只有村长家拉了电线,三层小楼晚上还是亮堂堂。牛二说不心痒是假的,但拉电线的钱事小,每个月的电费事大。村里绝大多数人的想法,跟牛二一模一样。
昏沉的光线提供了良好的掩护,摇曳灯火笼罩着的脸为忽明忽来,稍稍低头就看不出脸上的表情,所以袁志权的犹豫与嫌弃,没有暴露在另外三人眼里。不过,四个人里,只有他一个人没有动筷子,牛二干完一碗粥之后,察觉到了他的异样。
“铁蛋,吃啊!”
原来的铁蛋看到这样的菜色,定要吃到肚子涨起来,止不住饱嗝,不会像袁志权那样一动不动。
经牛二这么一说,罗秀娥也发现儿子没有动筷吃饭。
她以为儿子心情不好,便放下碗筷,手背擦了下沾在嘴角的粥沫,笑道:“还在你爸的气呢?傻孩子,父子俩哪里有隔夜仇?”
邵萍加速了袁志权的伤口愈合,袁志权身上的伤没有之前那般痛,不妨碍他正常下行走。袁志权一边对中医疗效感到神奇,另一边他的“少爷病”又开始发作了,他躲过了罗秀娥的头。
典型的伤口好了,身上的皮又痒了。
“什么?”
罗秀娥没听清袁志权嘴里的话。
在三人的嘱目之下,袁志权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。
“这是今天的晚饭?”
“不然还能是什么?赶紧吃,吃完了赶紧洗漱睡觉,明天还得起早干农活呢。”
牛二给自己的碗舀红薯粥,屋外的大锅烧着热水,罗春花左瞄瞄自己的父母,右瞄瞄自己的哥哥,手里的筷子始终没放下过,小口小口地吃,不时挟菜到自己的碗里。
本想趁袁志权平静下来咪一小会儿的邵萍,正当着梁上君子,听到袁志权与牛家人的争执,一下子就不困了。
袁公子骨头里的桀骜没有磨干净,他好像还得加把劲儿,以盼袁公子早日必邪归正、重新做人。
“干农活”这三个字,对袁志权的杀伤力,相当于扔下一颗原子弹。
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,他看真人综艺的时候,就决定坚决不去这种累人的综艺节目。他看到节目组要求男的下田干活,一些艺人被禾叶割得满手都是豁口,田里还有绿色的飞虫,想想他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。除此之外,还要赤脚踩那些烂泥,这真是要了他的老命!
“你妈问过村长他们家了,小孩子也可以过去,能拿半个大人的工钱。”
牛二不知道袁志权的想法,单方面向袁志权传授自己的人生经验。
“到了人家的地头干活,你不要光顾着玩,还有多说点好听的话,这样准吃不了亏。”
袁志权正眼不看牛二一下,对他的话不以为然。
贱民一个,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?!你如果有那个本事,就不会是现在的穷鬼了。
今天晚上,我一定要逃出这里。
他不想做这种“下等人”要做的事,他觉得自己这种精英的时间与精力,应该做更有意义的事。例如运筹帷幄推动社会进步,在镁光灯中受人赞美,而不是跟一班穷鬼为伍,做这种毫无意义的事。
现下,要稳住这些穷鬼,放松他们的警惕。
袁志权知道自己不能表现出异常,否则他逃跑的计划就要泡汤了。
于是,他把那碗“恶心”的红薯野菜糊糊,端到自已面前,慢条斯理地拿筷子挑起小口塞进嘴里,囫囵吞下去几乎没有尝出个中滋味。那双开水烫过的筷子,也被他嫌有不干净,在桌子底下先用力擦了好几遍。
罗秀娥和牛二都是不会耍心眼的人,看到袁志权动筷子吃了饭,还以为袁志权听进了自己说的话。
“多吃点,明天妈再起来熬。”
挟了一筷子咸萝卜,放在袁志权的碗里,罗秀娥挑的是原装牛铁蛋爱吃的腌菜。
“不然,你爸就要吃光了。”
牛二舀粥的手一顿,瞄了眼底下大把的红薯粥,才继续往自己的碗里盛。
袁志权谨记自己扮演的角色,跟罗秀娥道谢。
“谢谢妈,今天熬的红薯粥真好吃。”
“错了,错了。”
时刻关注的牛春花纠正道:“今天是春花熬的粥,哥哥你记错了。”
袁志权挂着虚假的笑:“是哥记错了,我们春花熬的粥,真好吃。”
他能不知道这粥是谁熬的?他又不是老年痴呆症,他真想给之前的自己一巴掌,居然觉得一个小穷鬼还有点可爱。
“春花要吃多一点,才能快高长大。”
筷子挟起碗里的酸萝卜,袁志权眼疾手快地丢进牛春花的碗。牛春花还真以为自家哥哥疼人,拿筷子帮他挟菜。
“你这孩子,碟子里不是还有吗?”
罗秀娥见袁志权的碗里没了腌菜,又伸手给他挟了一筷子。
“春花想吃,自己够得着,你把碗里的菜给了春花,你自己干喝粥啊。”
袁志权握住筷子的手用力,压着筷子的指节发白。
他的父母经常跟他讲,腌菜亚硝酸盐含标超标,吃这种不干不净的腌菜,相当于把癌症吃进自己肚子里。关于腌菜的恶劣印象复苏,袁志权先入为主碰也没碰腌菜碰到的那一小块粥一下。
他打死也不想吃这种致癌的垃圾食品。
白天的时候,袁志权一醒来就遭到毒打,分散了注意力。刚才,罗秀娥炒菜的时候,油烟飘到了屋里,加上牛二进来的时候又关上门,他嘴子里闻到的全是浓烈的腌菜和地瓜味儿。这么一会儿工夫,饭菜没有飘着白气,他终于嗅到了另一种酸臭味儿。
这种味道的源头是牛二、罗秀娥和牛春花,日头下干活出汗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。山里人白天大部分时间呆在地里,生火烧水又十分麻烦,因此都是傍晚回到家吃完晚饭再洗,身上有点汗味并不出奇。
问题出在袁志权身上,他没做过蹲低抬高的事,一年从头到尾几乎没有出汗的机会,后来又进了娱乐圈,里面的男男女女无时无刻不在保持自己的形象,在舞蹈训练室练舞或者跳唱,也会事先在身上喷香水,防止可能出现的汗味儿。
在袁志权的下意识抗拒中,他的胃部也突然涌起了饱腹感,嘴里的红薯粥余味儿,也泛着类似汗水的酸臭,一下子倒了胃口。碗里的粥还没吃完一半,袁志权就放下了筷子。
“我吃饱了。”
袁志权一心只想离开这个“窒息”的空间,呼吸新鲜的空气。
“就吃这么点儿?”
罗秀娥关切地看着袁志权。
袁志权并不领她的情,反而看罗秀娥不顺眼,满身臭哄哄。
贱民果然跟正常的人类不是同一个物种。
“可能是病刚好,没有胃口。”
系统提醒观望的邵萍。
【请宿主注意目标人物行为。】
袁志权下午才说过要逃跑,邵萍用脚趾头都能想到,袁大少的那颗心又不安分了。
转念一想,邵萍决定不加干涉,袁大少这是不知道江湖险恶。
现在,差不多过去了十二个小时,他得鞭策袁志权赶上“学习进度”。
袁志权此人欺软怕硬,最要紧自己小命。
邵萍发觉,之前没有击到袁志权的要害,所以袁志权才这么已恢复过来。
袁志权跑到外面,张开嘴巴呼吸。
屋里牛二看到袁志权碗里的剩粥,眼带心疼地把碗拿过来,倒进自己的碗里。
“还剩这么多没吃完,倒在地上是造孽啊。”在地里创食的农民,真正明白粮食二字的份量。
“你吃了便是,哪来的那样多废话?!”
罗秀娥护着自己的儿子说话。
屋外的袁志权听见二人的对话,想到牛二吃自己不要的剩饭,他只觉得反胃,更加坚信自己的“贱民论”。
只是,袁志权没吸到几口新鲜空气,脸就绿了起来。
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,顺着夜风刮了过来。继续呆在院子里就得忍受大粪的臭味,回去就要闻汗酸味儿,袁志权别无选择地捏住了自己的鼻子。
这一切不过邵萍随手为之,令村长临时起意,派人挖化粪池给田里菜施肥。
谁叫他看袁大少不爽,有的人洁癖是爱干净,有的人则是欠收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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